发表于 2021-04-06 10:26
阳春三月,紫燕翩翩。位于长汀县馆前镇与宁化县曹坊镇交界的燕子坳,一派欣欣向荣的旖旎风景。古老的山村日新月异,桃红柳绿掩映着一座土木结构的朴素老宅,96岁高龄的长汀县馆前镇老交通员严玉三,就在这座普通的庭院中独自咀嚼着远去的人生岁月。
目光从容淡定,神情坚毅果敢,说话快言快语。这位曾经在生死线上传递着一个个红色指令,在白色恐怖中冒着生命危险张贴红色宣传单,在深山剿匪战斗中与敌人斗智斗勇的客家“细妹子”,引出了一段段别样精彩的的青春往事。
“我1924年出生在馆前的严坊村,因为家庭贫困,满月不久就被抱养给馆前街上的康开金、严官金哩夫妇。养父母开了一间小饭店,每天起早摸黑讨生活,当时社会乱,经常受人欺侮压迫,忍气吞声过日子。馆前开始有地下革命活动时,养父母利用开店的便利,暗中帮助共产党的工作人员。
我们馆前镇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是汀东县的所在地,许多前辈跟着共产党和红军闹革命、求解放。馆前小洋哩的共产党员肖忠芬经常到我们家,动员我参加革命工作。他是老苏区干部,曾经当过乡苏维埃政府的主席,红军主力长征以后,留守当地坚持地下斗争。1946年前后,我已经20出头。在肖忠芬的组织下,馆前一些革命积极分子喝血酒,结拜为兄弟姐妹,我们年轻一点的都认肖忠芬为大哥。在肖忠芬的领导下散发革命传单,鼓动群众的斗争信心,动员群众起来和反动势力做斗争。当时整个长汀都是白区,我们的秘密活动引起了反动派的注意。
因为我是地下党的联络员,有一次,肖岭的反动土匪肖铳子带着一伙人来到馆前街上,把我家的房子都烧光了,家里的东西也被抢光了。土匪用枪托死命砸打我大嫂赖长莲的双乳,逼她把我交出来。大嫂土地革命时期当过乡苏妇女代表,她把我藏在一户人家的夹墙里,为了救我宁死不开口。过后土匪走了,看到被土匪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大嫂,我心疼地抱着大嫂大哭起来。大嫂反而安慰我说,房子烧了不要紧,人还在就还有‘家’。她还笑着夸我‘蛮厉害的’,鼓励我和反动派斗争到底。
1949年农历12月间,天寒地冻,一支解放大军的部队来到馆前搜剿残余土匪。大军到达大雪岭,土匪还没有完全退走。我在馆前街上贴宣传标语,又被反动土匪追杀。情急之下,我往山里跑,看到一口大水塘,急忙跳下水塘,把整个身子泡在冰冷的水里,露出脑袋躲在浓密的刺篷下喘气。土匪追上来,不敢开枪怕引来大军,就把刺篷点着了。水塘边熊熊大火,出来是死,不出来也是死,我把左边脸泡在水里,火苗把我右边的头发全部烧没了。苦熬了一个多小时,我心里想就是烧死也不投降。还好解放军起及时赶到,把我从水塘里救了起来,这时候我全身都冻僵了。”
策反土匪的宣传员
“1950年春夏间,解放大军一个连队、长汀县武装大队、馆前区武装中队,联合组成指挥部在馆前的深山里剿匪。汀东残余的国民党土匪头子江克忠,带着两个卫兵藏在深山里。其中一个卫兵叫康大进,是馆前街上人,他和我的养父是同宗亲房。根据剿匪指挥部领导的指示,我利用这层关系,重点对康大进的家属进行策反。
这个时候康大进全家都被剿匪部队控制了。我对康大进的姐姐观音妹说,现在是新中国,是共产党的天下,解放大军有政策,鼓励被迫上山当土匪的群众主动下山投诚。政府可以不计前嫌,对有立功表现的人还有奖励。如果死抗到底,不但家庭老人、小孩受罪,康大进本人也决没有好下场。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动员康大进下山自首,才能保全家庭亲人。解放军的林连长也表示如果康大进有立功表现可以从宽处理。观音妹被我们做通了思想工作,答应上山劝说康大进下山自新。
有一天晚上,康大进下山回家弄粮食。我和康大进见面后,对他说明了厉害关系,也宣传了党和政府的政策,康大进表示愿意投诚。康大进下山后,江克忠被剿匪部队包围击毙。这一战剿匪部队缴获了3支驳壳枪,6发子弹。后来,剿匪指挥部专门在馆前区政府礼堂召开了表彰大会,会上,奖励康大进160元,我也获得了160元的奖金。当时4块钱可以买一石大米。后来,全国兴起支援抗美援朝的热潮,我把160块钱奖金全部捐献出去了。馆前区成立人民政府后,我先后担任了乡政府的妇女代表、妇女主任、治安委员、调解委员,我是新中国人民政府的干部,当然要带头支持国家。”
从不服输的“铁娘子”
“汀东地区很多高山都有四通八达的山洞,山深林密,土匪躲在深山洞里顽抗。敌暗我明,剿匪部队费了很大功夫才把他们一个个清理干净。在馆前和童坊交界的风花园山上,有一股土匪。他们盘踞在八里段平岽上的山窝里,当时的馆前区区长钟宜信奉命带领民兵配合大军上山剿匪。部队悄悄出发,爬上风花园的山顶时,一声令下,大家同时喊话‘缴枪不杀’。土匪们听到动静,扔下了24支枪,逃到到坪埔。我们赶到坪埔,土匪们又逃上了黄泥湖的罗家山。
我是本地人,一直担任剿匪部队的向导,土匪知道每次都是我给大军带路,对我恨之入骨。罗家山山势很陡,土匪们缩在山洞里,我们手脚并用爬上山,小心翼翼靠近土匪藏身的山洞。我经常上山砍柴,熟悉山路地形,爬山还是难不住我的。有解放军保护,我的胆子也大。没想到在搜索山洞时,一个叫‘老脓兜’的女土匪躲在暗处,突然冲出来,用尖利的竹叉深深地戳进了我的右脚脚踝,剧烈的疼痛让我一下瘫倒了。战斗结束后,卫生员为我包扎了伤口,我逞强,本想自己拄着棍子下山,但连长不同意,安排了一个战士背着我下山。多亏馆前‘万生春’医馆的李云龙医师,为我精心治疗了一个多月,伤口才慢慢痊愈。但没等筋骨完全恢复,我又拄着一根棍子四处跑,参加乡里的评估田地工作。领导和同志们看到我剿匪、评田,样样工作很拼命,都说我是不服输的‘铁娘子’。
我跟着剿匪部队走遍了馆前、宁化交界大大小小的山峰、峡谷,黄泥湖、坪埔、沈坊、云霄山、燕子坳、大坑哩……周边的土匪都被剿得干干净净的。我最开心的是解放大军驻扎在馆前期间,开办了识字班,我们这些农村妇女有机会读书认字。解放军遵守群众纪律,帮助群众干农活、打扫环境卫生,和我们举办军民联欢会。我们这些年轻女子在下村的大坪里唱山歌、跳九连环,解放军战士扭秧歌、唱军歌,军民团结亲如一家。”
采访中得知,1950年春,严玉三作为土改干部,曾被上级选派到龙岩地区行署干部培训班学习,但因家庭原因未能如愿成行。严玉三也曾是党员发展对象,但因为养父是中农成份,多次申请未能如愿,成为一生的遗憾。老人终生未嫁,收养的女儿出嫁后,她独自一人居住在燕子坳的老屋里,平静地守候着每一年的花开花落。也许,这里留存着老人难以忘怀的青春记忆,留存着“铁姑娘”初心不改的人生理想,也留存着老人对家乡故土的感恩与眷恋……(王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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