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11-11-30 15:55
黄熙(黄克诚长子):他当时有这种担心,他说的很主要的一句话就是,苏联就是否定了斯大林,还有一个列宁;共产党否定了毛泽东,列宁都没有了。
李振墀(黄克诚秘书):黄呢,他当时不主张批毛,不主张非毛化。当时有个观点,是粉碎四人帮以后,这个百废待举,百废待兴,这个时候,人民特别需要团结一致。现在说,如果现在有第二面旗帜,比毛泽东思想更好,更能把中国人民团结起来,我举双手赞成,但是现在没有,那么这面旗帜你就不能丢,丢掉这面旗帜,我们就没有指导思想了,人们思想就乱了套了,那还要成为一盘散沙。
凤凰卫视2011年11月5日《我的中国心》,以下为文字实录:
我的立场--黄克诚
黄克诚(1902-1986)
中国人民解放军大将
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长、政委
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
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常务书记
陈晓楠:在共和国的开国将领当中,有一位一生以敢于直言着称的将军,他从不察言观色、人云亦云,也从不患得患失,违心屈服,对于自己认为不正确的作法和决定,他不惜顶撞上司,自己丢官。也正是因为讲真话,他成为了被罢官次数最多的开国将领,毛泽东对他的评价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干部,上至中央下到支部没有他不提意见的。"肃反"期间他因为提意见被扣上了"破坏肃反"的罪名差点被处决,长征期间他又因为提意见被怀疑是对革命悲观失望缺乏信心,撤销了师政委的职务,而建国之后他也曾经直面指出毛泽东的错误,庐山会议上,他因为坚持己见,被罢免了整整二十年,他就是黄克诚将军,"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获福避趋之",这就是黄克诚将军的真实写照。
解说:1930年6月,中共中央主持召开全国红军代表会议,通过了李立三起草的《新的革命高潮与一省或几省的首先胜利》决议,制定了组织全国中心城市武装起义,集中全国红军进攻中心城市的计划,"会师武汉,饮马长江",更是让红三军团将士欢呼雀跃,大有革命高潮到来之势。此时即将被任命为纵队政委的黄克诚听到传达后,在一片立即攻打武汉的急切呼声中,给彭德怀写了一封言词恳切的信,认为以现有的力量去攻打武汉是不可行的,并试图说服周围的同志。
李振墀(黄克诚秘书):这时候你想想,我刚当了纵队政委,你领导这个传达中央的决定,你应该是只有服从了,党内有严格的纪律,个人服从组织,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
黄楠(黄克诚长女):从中央的指示来说也是要攻打大城市的,在底下也有一批人认为打到大城市后,日子就可以好过了,所以非常的拥护,那么他实际上是属于少数。
解说:经历了湘南失败,几经辗转,颠沛流离,才找到党组织的黄克诚,离开武汉的时间不久,知道那里的党组织已经遭到严重破坏,依靠现有的力量,不但不能夺取武汉反而会造成无畏的牺牲,他在会上力陈己见。
黄梅(黄克诚次女):我父亲是一般不被这种豪言壮语魅惑的,他不因为他是少数声音就放低,他还依然要大声地把他的意见说出来,所以他当时等于跟人家针锋相对。
李振墀:马上就指着他,说你是右倾机会主义,什么、什么批了一通,特别当时跟他争论最厉害的,就是当时红三军团一个政治部主任叫贺昌,他们会上吵,行军的时候,一路上也吵。宿营的时候,他们还住在一起继续吵,后来贺昌说,你还有完没完,什么时候能够接受中央的决定?他说我准备给你争论20年。
解说:彭德怀虽然最终暂时放弃了攻取大城市的计划,但红三军前委认为黄克诚不适宜担任重要领导职务,撤销了黄克诚担任纵队政委的任命,这已经是黄克诚第三次被斥责为"右倾"了。很快在第二年打"AB团"运动中,黄克诚第四次被扣上了"右倾"的帽子。
黄梅:刚开始反AB团的时候,我父亲还是相信可能有这样的事情,也相信有这样的必要,所以他开始还是跟着执行了,这个反AB团的政策,但是稍微过了一阵,他就觉得这个事情做的大了,他觉得不太像这么回事。他对这个就有很大的怀疑。
黄楠:有很多他非常了解的,非常忠勇的战士都被划成AB团,这个扩大化的,和胡来的这个,就农民式的那种胡来,而且由于内部小心眼所造成的这种栽赃等等的所有的这些东西都开始风行,他就觉得不对头了,觉得不对头了以后他就开始坚决地反对,然后想办法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保人。
解说:黄克诚曾说过就是自己项上一个首级,都不能抵偿在肃反中罹难的红三师干部,在第三次反围剿前后第二次大规模"肃反"打"AB团"运动又开始了。
黄梅:他又接到了名单,说要肃清谁谁谁,这时候我父亲就不执行了,他就把这些人,当时有这么一批人,他把这一批人就先给藏到一个山洞里,就说让先看不到他们了,可是这些人等到真正打仗的时候,这些人就又出来还接着打仗,英勇作战,不怕牺牲。
解说:仅仅过了10多天事情就被察觉,一次战斗刚刚结束,几个没有来得及上山躲藏的"AB团"分子就被肃反委员会的人抓住,几天后就被杀掉了。
李振墀:黄老这时候就很气愤,就跑到肃反委员会,他这个人急起来就指着痞子就说,你们做的什么蠢事,让亲者痛仇者快,蠢事情,滥杀无辜,有什么根据说他是反革命,那时候你这样问那是不得了,你公开跟肃反委员会作对。
解说:每几天肃反委员会派人来到红三师,将黄克诚抓了起来进行"审查"因为一贯的"右倾"黄克诚被认定为"AB团"分子。
黄楠:抓起来差点没给杀了,当时就是因为彭找他,找他有什么事情,然后呢听说他被抓起来了,然后立刻派人把他给要出来了,要出来了以后,等于彭给他做了个担保,保证他不是AB团,这样才把这条命救下来。救下来了以后人家一看,反正也没什么证据。
解说:黄克诚被释放,同时也被撤销了红三师政治委员一职,而且不准黄克诚再带病,随后彭德怀将黄克诚调到军团司令部当了一名秘书。1931年12月在周恩来的主持下苏区肃反扩大化的趋势有所抑制,黄克诚再次被启用,被派往红三军团第一师担任政治委员,此时中央军委下达了红军攻打赣州的军事命令,彭德怀任前敌总指挥,历史上素有"铁赣州"之称的赣州城,久攻不下,进入胶着状态。
李振墀:黄老不断地打电话给彭德怀,开始彭德怀还跟他好好说,后来就吵起来了,因为什么?彭德怀当时也满肚牢骚,上面指令你必须打下赣州,这面黄克诚就指责他,你是半立三路线,说你虽然不是完全路线,起码你是半立三路线就跟他吵。
解说:此时,蒋介石命令陈诚率领的第十一师,十四师增援部队进入赣州城,形成对红军分割包围的太师,黄克诚再次提出撤围建议但仍未被采纳,3月1日中革军委总部移至赣州前线直接指挥作战。3月7日凌晨,赣州城守军发动反击,发现敌情的黄克诚向军团报告情况,并建议立即下令撤退突围,但得到的命令是"不准撤退".
黄晴(黄克诚次子):黑夜里让人家给你都打散了,然后他就跑去再找队伍,组织队伍,他就是属于在这个过程中,就是直接让部队先撤出了,因为当时觉得我们这已经乱了。
黄熙(黄克诚长子):当时有一些部队还不肯撤,最后说中央上级没有下命令,他就说我负这个责任,你们都撤,那时张宗逊什么之类的,当时在那。当时说没有接到上面的命令,不肯撤,他说现在我是政委,我有最后决定权,就说你撤,所有的责任由我来负。
黄楠:他的做法是要尽可能的在这个战斗当中,尽可能的,如果能多保存一点这个生力军的话,他是会采取这种方式的。显然跟哪些人,就是拿着部队就是上去,就一个劲地死拼的做法不是太一样的。但是呢,那当然就被人逮着了呀,逮着了所以就说你这个开始你就不主张打,打了以后你还消极怠工。
解说:3月8日中革军委命令红军从赣州撤围,历时33天的赣州攻坚战宣告结束,红三军损失了3000多人,几个月后宁都会议的余波就落到了黄克诚的头上,一星期之内被连撤两职,从红三师政治委员降到了教导营政治委员,之后彭德怀找黄克诚谈话说,再提意见你就要被撵出红军了。
黄楠:彭德怀是一个性格很烈的人,也是比较看得见过我父亲在很多方面的一些优点,所以他也有要保护他的意思,就意思说你老胡说八道,都保你再保都保不住了,也暗含着这种意思在里头,所以他也在那里骂,你知道吧,这个骂里头一方面就是你怎么这种时候,你还来跟我来作对,对吧,也不听我的。第二个问题就是说你要再这么拧下去的话,那你那小命就要没了,也给你提个警告,实际上是含有这两个方面的意思。
解说:带着右倾的帽子,黄克诚渡湘江,爬雪山,过草地,抗日战争驰骋敌后,解放战争建功东北,但是"老右倾机会主义"的风格依然如故。
解说:爱提意见的黄克诚给毛泽东留下了深刻印象,东北全境解放后,黄克诚被毛泽东亲自点将,接管天津,开始了历时四年的地方建设工作,1952年年底黄克诚又回到了部队执掌总后。1953年被任命为国防部副部长,并兼任副总参谋长,负责军委和总参的日常工作,1955年被授予大将军衔。1959年7月16日时任总参谋长黄克诚收到中央急电,通知他立即到庐山参加会议,这次会议成了黄克诚一生命运的又一个转折点。
黄晴:他是在参加庐山会议之前吧,是彭德怀刚访问那个苏联东欧吧,就是有一个出国访问,刚回来彭德怀很累,彭德怀就想让他去参加那个政治局扩大会议。
黄熙:我父亲觉得他原来和毛的关系就不是特别好,现在毛召开会议,你又不去,好像是对毛不太尊重,你不要好像跟毛有点什么逆着干似的,就那个意思,大面上要过得去。就那么个意思,你说政治局委员开会你去都不去,不太好,可能就这么个态度劝他去开会。
黄梅:彭参加以后呢,到这个又写了这个信以后呢,可能这个叫很多人来去呢,就是可能毛主席要把这个事做大,就是觉得这个事比较严重了,可能跟这个,就属于后来叫他上去的。
李振墀:黄老一上山,他没看到那个文件,彭德怀先把这个信拿给他看了,黄老一看,他说你为什么不找主席谈去?他说我找他,他睡觉。那你可以再找机会啊,而且你写信也好,你为什么要信里带刺啊,彭说,我就是要带着刺激的话,他才能重视。所以你要刺激他,事情就要糟糕,就要事与愿违就要出乱子,他说没办法,我信已经写了,已经送出去了,而且他已经转发了,他说要糟糕。
解说:第二天清晨湖南省委书记周小舟、副书记周惠,和毛泽东的兼职秘书李锐来看望黄克诚,告诉他这次会议很有压力,不能畅所欲言。一向敢发表意见的黄克诚也感到了气氛的压抑,为了解情况,黄克诚先与当时主持经济工作的李先念谈话,随后又找到了老朋友谭震林。
黄梅:谭震林就说你怎么先去看他,不来先看我,说你受到他的影响了,说他受到李先念的影响了,我父亲当时就不赞成这个话,说怎么能说我受李先念的影响,我跟他是有一些看法意见比较一致,这谈不上影响不影响,我有什么想法说我什么想法。接着他们俩再说下去以后就吵得就更狠了,因为他们针锋相对,意见完全不一样,一个人是说要充分地承认现实的严峻问题,一个还是要维护三面红旗的成果,在这个点上他们俩就发生了,比较强烈的争论,然后谭震林就说,说你是吃了狗肉了你,你这么大的火气,说我父亲,他就接着对我父亲说,你要明白我们叫你来,是来搬救兵了,谭震林根本他们就是平级的战友,他从来不隐瞒什么。当时他就脱口而出,他说我不是救兵我是反兵,脱口而出的话,而且是在惯于常常在争论问题的时候,不设防的,大家就这么说话,应该说也是彼此心里明白的。
解说:此时黄克诚的老同事和中央领导人,也不断地找黄克诚谈话,希望他认清形势,并提醒黄克诚必要时可以对彭德怀落井下石,但都被黄克诚拒绝了。
黄熙:他那个时候他要是转弯的话,可以全身而退,他考虑还是向中央说自己真实的想法,第一叫他骂彭德怀,他觉得没有子弹,打彭德怀他说我没有子弹,他说人家叫他下井投石,他说下井投石,我得有石头,我连石头都没有。他没有觉得彭德怀做了什么坏事。第二个就是说他觉得应该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东西。
解说:彭德怀的信在庐山激起了层层波澜,成为了小组发言的中心议题,多数人基本同意这封信,只有少数人完全赞同和基本反对。19日黄克诚在小组会议上发言,支持彭德怀的信。
黄熙:我父亲和他搭档,之间有一个相当信任的关系,他搞不好的事情,就出点漏子帮他补场,帮他收场之类的。彭是个比较典型的军人,说话有一些冲劲,不太考虑各方面的情绪什么之类的问题,但是有一些事情就需要缓和一点的话,我父亲就可以帮他把这些事情处理好。在他们那边,争论非常多,所以他和彭德怀一天到晚的吵架,彭德怀听得进去。
李振墀:黄老讲,这次发言,说我一生当中讲话讲得最淋漓尽致的,把我的话意思要表达,全表达出来,完全按照自己心里话讲出来的就有两次,一次庐山会议19号的讲话,一次就是1980年评价毛主席的讲话。
黄梅:在他开会的时候,却并没有像批彭德怀那样的来说彭德怀,而是支持彭德怀的意见,他是觉得彭德怀提的意见,对中国当时的经济形势来说非常重要。就是说如果不纠正这个错误的话,中国的经济要出大麻烦,要出大问题。
李振墀:他讲到最后,结尾是怎么结尾呢?说现在人民群众生活非常艰苦,非常困难,我们在这里开会,又是唱戏又是跳舞,伙食标准这么高,饭我吃了,但是吃下去很不舒服。
解说:在黄克诚发言后的第四天,毛泽东发表了讲话,扭转了会议的方向,成为庐山会议风云突变的一个转折点,毛泽东支持了"左派",劝告了"中间派",警告了"右派",并把会上的意见分歧,作为党内路线斗争来看待。毛泽东的讲话对彭德怀和黄克诚等是当头一棒,当天晚上周小舟、周惠和李锐,再次来到黄克诚的住处,他们的这次谈话竟成了"反党集团"活动的罪证。
李振墀:当时说了半天,最关键一句话,后来成为"反党集团",是一个很要害的一句话,就是周小舟讲的,说黄老,我看毛主席到了斯大林的晚年了。黄老一听说,你可不能说这话,毛主席不是斯大林,这个话到此为止再不能说了。这个时候呢,彭德怀拿了一封电报进来了,一看这个情况彭德怀一句话没有,低头就出去了,谈得很晚,出去的时候,碰到一个中央领导人。
解说:26日毛泽东做了一个"要对事,也要对人"的指示,这个指示成了会议的另一个转折点,批评的火力大大加强,除了彭德怀外"军事俱乐部"、"湖南集团"的提法也被提了出来,7月30日毛泽东通知黄克诚、周小舟、周惠和李锐四人去谈话,谈话一开始毛泽东就给黄克诚先戴了帽子,说黄克诚是彭德怀的政治参谋,是湖南集团的首要人物,也是"军事俱乐部"的主要成员,跟彭德怀是"父子关系".
黄晴:他就反正对这些东西进行了一些辩解吧,他说这个湖南同志工作有些来往,谈点情况,湖南又是我的家乡,这个不应该算不正常的。第二个就是说,他说这个参谋长也不是我要当的,是你非要让我当的。
黄梅:谈话意思就是说,我找你们谈话,你们开会说那些意见都没关系,你们现在赶快表态支持我,别的话就都不说了,结果我爸不但没有跟毛主席认错,还跟他去犟。
李振墀:谈话过程中,就说你总好提意见,什么意见你都提,他说那你有错误就得谈,指出来你不能一错再错。毛主席说什么叫一错再错,打四平错了吗?守四平错了吗?你也反对,黄老说,当初国民党开始进攻的时候,我们阻挡它前进,那时候开始抵挡一阵那没有错,后来国民党集中主力跟我们决战,我们就不应该固守了。毛主席笑了笑说,打四平可是我决定的,黄老说,是你决定也是错的,错总是错,你决定也是错的,毛主席讲看来你这个人,只能从右的方面来当参谋长了,这个事情咱也别争论了,要后人评说去吧。
黄楠:他有一个原则,就是他不会去攻击彭德怀,在这种时候,这是肯定的。而且因为这是后来了,都把他们打成那个什么了,有人来动员他,你可以反戈一击,还可以反戈一击,他说我没有石头。那时候他就非常坚定,就在这种时候,我一定不能出卖原则,不能出卖国家和这个利益,来换取个人的升官发财或者是保命。
解说:第二天毛泽东在他的住处召开政治局常委会议,批判彭德怀,两天的政治局常委会议结束后,中央全会又拉开了序幕,批"军事俱乐部"进入了高潮,周小舟23日晚上说的"毛泽东像斯大林晚年"这句话在全会上被揭露,就像爆发了一颗炸弹。黄克诚的名字在"反党集团"中被排到了第二位,这次会议一直持续了半个月。
黄楠:一个领导来找他聊天说,你看这会开了快一个月了,你们都不做检讨,回家还有那么多的事情都堆在那里,这么多的中央委员都在这泡着,你说怎么办?这会不能无限地开下去,总得要做个结论,你总得有人服软,意思就是这个话。
解说:彭德怀、黄克诚、张闻天被劝认账后,在大会上做了检查,8月16日全会通过了公报和《关于彭德怀为首的反党集团错误的决议》四人仅保留了政治局委员和中央委员的职务,黄克诚带着"右倾反党"的帽子回到北京。
李振墀:黄老最后跟我怎么讲,说庐山上我犯错误,说反党集团决议里指出的错误我没犯,我不承认,但是我确实犯了错误了,终身抱憾的错误就是我说了违心的话,违心地认错了。
黄梅:他自己后来说了,因为有了这件事情以后,后来就有了文化革命,他说如果我知道这个后果,就会使党内所有的言路全都会堵塞,因为我们这个检讨以后,会造成党内这些方面极度的不正常的话,他说我一定不会做这件事情。当时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个后果,所以在这件事情以后,他就抱定了一个宗旨,再也不说任何违心的话,包括违心的检讨,所以文革当中以后,他再没有做过这种检讨。
解说:黄克诚带着"右倾反党"帽子回到北京的第二天,军委在怀仁堂召开扩大会议,批判彭德怀和黄克诚,随后又分成两个会场单独批斗。批斗会结束后,黄克诚赋闲在家,在黄克诚女儿眼里,自己的父亲在这段时间里显得非常沉默。
黄梅:有一次在他的桌上,他正好摊着一本唐宋名家词选,我从那过的时候,我就注意到面上这一首诗,他在上面打了痕迹,朱敦儒的一首《卜算子》:"旅雁向南飞,风雨群相失,饥渴辛勤两翅垂,独下寒汀立。鸥鹭苦难亲,矰缴忧相逼。云海茫茫无处归,谁听哀鸣急!"
解说:1960年以后,"大跃进"的恶果全部显露,1961年八届九中全会在北京召开。会议期间,陶铸多次劝说黄克诚,给毛泽东写封检讨信,跟主席认个错,罢职闲居两年。希望能做点工作的黄克诚接受了陶铸的劝告。但黄克诚左思右想都无处下笔,最后是黄克诚的夫人替他写了一封信,向毛主席承认错误。
李振墀:毛主席收到这封信以后,马上就通知他参加会,参加观礼,在观礼台上接见他。说黄老,最近怎么样?黄老讲我身体还行,待时间长了,想出来做点工作,随便做点什么工作。毛主席说,那你还回部队吧,黄老说部队我不要回了吧,我还是到地方做点事情,听这话毛主席马上把头一扭,就走了说别的话去了。
解说:七千人大会上很多被打上右倾帽子的人纷纷平反,但是庐山会议被认定"反党集团"中的人不在其中。1965年毛泽东将黄克诚安排到山西工作,已经60多岁的黄克诚一个月时间跑遍了山西21个县,1967年新年刚过,一天早饭后北京高校的二十几个学生冲进了黄克诚的宿舍,把黄克诚押到了北京。
黄楠:一开始早期的时候,那些人老让他交代,不交代了就说是反革命,然后就斗他,然后要他承认他是反革命,是阶级异己份子是混入党内的这些东西他一概不认。然后问他说你是什么?这是他唯一的一次,就是给自己带上一个,他说他是无产阶级革命家,人家打他,他就跟人家打,打了以后后来人家怕他出事,因为也不晓得这些人将来会怎么样,要打死了他们也不得了,后来人家就不敢太打,但是他跟人家对着干。
黄熙:他说他的目的,就是要叫周围的这个别的难友,一起关在那的人,能听到他的声音,就是让他们知道黄克诚在这,别蔫不唧唧被人整死了,人家都不知道。就是他已经有这种心理了。
解说:被批斗审查了一年后,专案组给黄克诚定性为假党员,为了逼迫黄克诚承认,专案组采取车轮战,通宵达旦不让黄克诚休息,文攻武斗了三个月,让黄克诚的身体承受不住,他给林彪写了一封信。
李振墀:信写到以后,林彪那边就很快把这个批回专案组了,专案组知道了马上又升级了批斗他。那次审讯的时候,加大力度了,灯泡又大烤着睡不着觉,他已经有点很疲惫了,他们还要批斗他,要他承认,后来黄老就想采取个办法结束这场,这样的局面,他就拿起这个桌上的那个墨水瓶,就砸到自己的头上了,砸破了再加上墨水弄了一手,一看这,他当时也确实疲劳,确实晕过去了,到医院抢救。
解说:1968年8月,黄克诚被转移到了公主坟附近部队的平房,到了冬天室内结冰,黄克诚采用自我疗法,用强力按摩冻得疼痛的手臂。
黄楠:他跟我们介绍他怎么样来按摩,来治疗自己的疼痛,他的咳嗽,他的病,感冒和其他的不舒适,炎症和各种东西,没有医疗,他每天要走路,每天他要走20里,就在那个,他说斗室旋转乐洋洋,他在诗里头写斗死旋转乐洋洋,他要走20里路,每天要坚持锻炼自己的身体,然后因为没有人跟他们说话,时间长了过后丧失语言,所以他拿来了报纸,全部每天都要大声地来念,来保持自己的语言能力。
解说:黄克诚被关押批斗的时候,被下放到农场劳动的大女儿黄楠还写了篇文章批判自己的父亲,受到了农场的表扬。
黄楠:那时候都表态,让喊打倒,我说反正都已经倒了,再打一下也没关系,不过我那时候,其实我真是还是觉得我父亲右,你想他这么多年都没和我们讲过一点革命口号,也没有鼓励过我们,说你一定要入团啊,要入党啊,要怎么样的,可见他右,你知道吧,所以我心里认为那时候挺右的,而且那时候也有压力,但是我自己当时的思想,就是1968年的时候已经觉得有疑问了,批判他也是想把自己的疑问压下去,我觉得我要是再疑问下去,我也快成反党分子了,心里有一种恐惧也。
解说:后来黄楠读了高尔基的书,改变了对父亲的看法,直到黄克诚被关押6年后,他们第一次被准许探视,父亲的革命先驱者的形象,才重新回到了黄楠的心里。
黄梅:当时的感觉上有一点震撼,因为很多年没有见了,这时候突然看见一个老人,头发花白的厉害,而且人非常憔悴。
黄楠:身上的衣服很旧很脏,因为全部都是自己自理生活自己洗,70多岁了,然后,这个身上东一块,西一块,就看着什么东西的。
黄梅:我当时一看的时候心里就是真的有点辛酸,而且脑子就晃过一个就说这个形象,就是有几分狼狈,我想到的,联想到这个我就说以前电影里看见的那些国民党俘虏啊什么的。
解说:黄梅还记得文革前父亲精神状态很好的样子,时隔六年衰老憔悴的父亲不能不让她震撼,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黄晴:结果他一说话呢,一谈起来他还挺,什么个人的境遇这些都没有,就谈这个国家大事,什么地方有可能发现石油,还很得意,他说不是正式消息,我从报纸缝看出来的,很得意。
黄梅:在说到他从报纸缝里读出来了,国家的建设有哪些具体的发展的时候,他那个眼睛不但是眼睛(熠熠)地闪着光,他就那个嘴角就开始,微笑就出来了。在这个时候你能觉得,这不是一个失败者,绝对不是。
解说:1976年10月黄克诚被解除"监护"回到北京,自庐山会议后,黄克诚被罢官已经将近20年,当中央提出让黄克诚担任中纪委书记的时候,黄克诚却说自己要主动让贤,最后中央领导人说出"主要是用他的名字"这句话后,年高体弱的黄克诚开始投入到拨乱反正,平反冤假错案,端正党风的工作中。在平反冤假错案中,很多不愿意在手续上签字的老干部,当看到黄克诚的名字的时候,二话不说就签了字,而此时付出工作的黄克诚,自己"反党集团"的帽子还没有摘,就在平反工作顺利推进的时候,一份关于历史问题的决议意见稿,发到了4000名领导干部手里,意见稿中对毛泽东的评价产生了分歧和争论,有人尖锐的提出要全盘否定毛泽东,认为中国要想发展就要非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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