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12-10-18 11:27
十里洋场,让上海成为西方文化进入中国的窗口,而在上海性格的另一面,江浙地区的文脉又让这里成为海派书画的集散地,丰富的藏品形成了传统与当代艺术的双重市场供给。雄厚的本土资本与外来资本更使上海滩的收藏市场变得日益多元。传统艺术与当代艺术的对峙共生背后,是多元化的藏品供给与藏家需求,在这样的供需关系下,新上海如何寻找相应的城市定位,成为所有上海艺术行业共同面对的问题。近年藏家驱动的大型私人美术馆在上海异军突起,或许会成为上海在艺术领域中突围的方式。
京沪之争:失落的上海?
朵云轩拍卖创始人,上海市新闻出版局副局长祝君波将中国的收藏市场分成三个大区域,北方、华东、华南,在这样的区划中,北方市场以北京为中心,华东市场以上海为中心,华南市场则以香港为中心。如果比较这三个区域中心,北京以拍卖的成交额、画廊数量具有优势,香港则有国际一线的拍卖行和画廊落地,在文化部一份报告中,上海的画廊数量达到港澳台的总和,在一级市场方面并不输给其他两个城市,却在拍卖市场处于劣势。根据一份大中华区拍卖成交额的资料,大概的情况是北京要占绝大部分达到50%以上,香港大约是16%,大于江浙沪三地拍卖市场的总额,“上海跟北京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差距。”祝君波说。
如果梳理上海在艺术行业的相对地位,祝君波按照时间分成三个阶段:民国、新中国初期和改革开放时期。从1911年到1949年民国时期,上海和北京的收藏市场应该都是半壁江山,“北京可能宫廷收藏比较厉害,但是上海是以实业家和文人收藏为主,出了一批大的文人。”郑重先生曾写过一本《海上收藏世家》,写到43个人,都是以上海的江浙收藏家为主。
民国时期,上海能与北京比肩的重要原因是城市区位关系,“就像美国,政治中心在华盛顿,在离它比较近的地方有一个纽约,成为世界文化中心。49年以前民国政府首都在南京,离开它二百公里的地方有上海,是当时的金融中心和文化中心,那些政治家家眷很多都在上海,或者经常要到上海来渡假、休息。”这样的城市关系,使上海的艺术市场迅速崛起。
新中国时期,全国都陷入均质化,“北京荣宝斋,上海朵云轩,北京文物商店,上海文物商店差不多的,上海基本上是三块半营业执照,就是文物商店、朵云轩、友谊商店,还有古籍书店,书店那个时候开始还没有营业,它和新闻出版局同属一个系统,所以有一段时间是借朵云轩的发票出口,不给他出口权。”在这个时期,京沪两地仍然在一个水平线上。
而到改革开放后,京沪相对地位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发生变化,朵云轩与嘉德先后在当地敲下艺术品拍卖第一槌,“其实在2000年前,上海艺术市场跟北京差距有,不是很大。”祝君波说,早期除了朵云轩,还有几家拍卖行表现很好,但是后来因文化部有一个文件下来说文物商店不要办拍卖行,导致一些发展不错的品牌遇到困难,到本世纪前十年,其几家不错拍卖行因为各种内部发展问题受阻。2003年非典之后,北京市场却借势崛起,导致京沪两地的拍卖市场差距增大。
对比京沪两地市场,祝君波用三个指标,“第一艺术家的集聚度,艺术家愿意到北京去发展,愿意到北京住下来,艺术家也是一个重要的市场标志,他往哪里去;第二,北京的拍卖市场肯定比上海经营的要好,而且规模要大得多;第三,北京艺术市场的价位比上海、比全国都高很多。比如说我们研究亿元拍品,一个亿的拍品,北京可能有几十件,在北京拍出来的,但是上海到现在还没有一件一个亿的拍品。”
#p#副标题#e#
传统与当代之争:丰富的双轨供需
从地理位置来看,上海处于长三角城市群的核心,包围在苏锡常、杭嘉湖城市带中,苏州园林的精巧、杭州西湖的清雅,都带有浓厚的传统意味,这样的山水建筑也成为海派书画的土壤。也同上海外滩的繁华形成强烈的反差。“天平天国让上海成为海派书画的重镇。”上海著名收藏家颜明说,太平天国之乱,让十四省的经济文化精英避祸上海,带来的是他们的资金和藏品,扬州画派的王小梅、倪墨畊,还有吴昌硕、钱慧安、沈心海全部到上海,在豫园成立了一个民间的书画会,对推动海派起到积极的作用,当时的上海,还有任伯年、虚谷、浦华等书画大家。
“上海最早的繁荣就是依靠本土的资本积累而成。”颜明告诉雅昌艺术网,本土资金的聚集与海上画派创作的繁荣,让上海的收藏呈现第一个高峰。解放后,上海博物馆建馆之初,藏品只有现在的5%,剩下95%都是从民间通过捐赠等其他手段获得的。
国外资本的力量同时也成为艺术市场的另一个推手,著名的印尼藏家余德耀说,上海解放前外滩就有很多画廊区,西方的的艺术也是从这里登陆中国。无论是徐悲鸿还是刘海粟,西方的创作形式也在上海开枝散叶。
“有分量的藏家,藏品过亿甚至几十亿的就有四、五十位在上海。”颜明分析,上海在金融、地产方面的优势,还有海上画派的收藏传统,造就了一批成熟的藏家。颜明很早开始集邮,17岁加入中华全国集邮联合会,早期的藏品还涉及钱币,“后来再玩当代书画,慢慢过渡到近现代,也是老海派,最后转到古代书画,尤其是宫廷旧藏,这个板块是一个永恒的题材。”
颜明是上海收藏市场的见证人之一,改革开放后,艺术品拍卖还没有恢复,当时的拍卖行都是以旧货商店、国营调剂商店的形式进行经营,拍卖行的标的更多是寄卖品或者法院的罚没物资,甚至包括寄卖的旧电视机、冰箱,“拍卖行的定位是非常低的,但是属于特种行业,我找到一家拍卖公司,就在其中搞了一个书画部。”这样的艺术品拍卖甚至比嘉德、朵云轩更早,颜明记得有一次搞拍卖,有一位东华大学教授,还从来没有买过一件藏品,“他来了之后说他很喜欢扇子,我建议他买扇骨,当时才一百块可以买一个名家的算毂,非名家才几十块钱,香妃竹叶只有三、五十块钱就可以买到。”结果,这位教授一下子20年坚持收藏扇子,成为全国知名的扇子收藏家,收藏已经有两千多把,现在的有些已经要几十万一把了。
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颜明又跟人合作经营拍卖行,还拿出自己的不少藏品,结果卖掉没几年,这些藏品在北京就有了巨大的升值,有的甚至上涨了十倍、二十倍,觉得拍卖和收藏难以两全,颜明于是专心当自己的藏家,依靠投资的收入来供给自己收购藏品。“上海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颜明反复强调,他提到上海有一位徐邦达先生的关门弟子,平时非常低调,“他的收藏任何人都会感到震撼”。
在收藏寻城记的论坛中,发生过一场有趣的讨论,在场的几位大藏家余德耀先生和颜明先生等就传统艺术与当代艺术收藏产生了不同的观点,颜明认为传统书画和瓷杂更能代表中国文化,也拥有更强的升值空间;而另一方认为当代艺术是正在书写的美术史,当代艺术呈现一个民族当下的观念和状态,代表未来的趋势。于是海上再次出现源自西方的当代艺术收藏,与中国传统艺术收藏的双规局面。
“伦敦奥运会的开幕式就是一个例子,反映了英国的当代风貌,而中国的闭幕式主要是古代的元素,当代的故事在哪里?”余德耀对雅昌艺术网记者说。“艺术的独创性非常重要,当代艺术必须有当代的前卫、创新的观念,具备时代精神。”余德耀是印尼人,经营着印尼一家大型的粮食公司,来中国已经有17年,关于为什么选择上海,余德耀告诉记者,“上海本身是有一些情调,而且本身对外国的东西接受比较快,我的收藏又很多是国外的东西。”作为一个商人,他觉得更适应上海的环境,加上政府方面的支持,因此他决定将自己的私人美术馆落在上海。传统与当代的争论或许无解,或许要依靠时间检验,然而两类藏家却都在上海找到和共生的土壤。
#p#副标题#e#
艺术次中心的突围和野心
祝君波认为,京沪的差异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文化与行政地位挂钩,各种艺术团体都是中央级的。这种行政级别的差异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市场,“49年以前70%的出版社设在上海,包括五大书局,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三联书店都在这里。49年以后,现在256家出版社在北京,上海多少?36家,你看差多少,文化中心、艺术市场中心肯定在北京。”因此,就文化地位来说,上海市中国的次中心。
2012年10月1日,上海中华艺术宫和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同时开馆,由上海美术馆分拆而成的两个新馆分别由世博的中国馆和未来馆改建而成,上海美术馆执行馆长李磊告诉雅昌艺术网记者,中华艺术宫主要定位于近现代书画,其中海派书画占重要一部分;当代艺术博物馆则集中展出当代艺术。李磊表示,无论是巴黎、伦敦还是纽约,都有各自针对古代艺术、近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各自的美术馆,都有自己系统的馆藏和研究,如同伦敦的大英博物馆、泰特英国美术馆、泰特现代美术馆,分别收藏古代、近现代和当代的艺术作品。这种功能上的分拆,让上海在公立美术馆的结构上开始向国际艺术重镇靠拢。
在私藏部分,上海藏家开始兴建地标性的大型私人美术馆,由“藏”及“馆”。2012年7月7日,龙当代美术馆、余德耀美术馆、民生现代美术馆进入徐汇滨江西岸文化走廊,成为西岸文化走廊的地标。这批新建美术馆的收藏品将会是一股不可小看的馆藏。在这批已经或者即将开建的新美术馆中,谈到美术馆背后的主导者,无论是龙美术馆的刘益谦、王薇;余德耀美术馆的余德耀;昊美术馆的郑好、喜玛拉雅美术馆戴志康等,都是中国收藏圈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而由他们主建的美术馆,首先在收藏品上数量与质量上,本身就非常有吸引力。其中刘益谦更是入主道明拍卖,延长艺术品的产业链。
以龙美术馆为例,据龙美术馆执行馆长黄剑介绍说,龙美术馆的镇馆之宝之一乾隆御制“水波云龙”宝座就是由刘益谦在拍场上拍得,包括王薇本季在上海拍得的何多苓早期珍贵之作《乌鸦是美丽的》势必都将成为馆藏诸多亮点之一,当然这不是唯一,此级别收藏品,龙美术馆里还有不少。郑好也表示,昊美术馆计划新选址上海迪斯尼片区附近,设立“昊景泰蓝馆”。
昊美术馆创始人、万和集团董事长郑好表示,昊美术馆方面会以三种部分的资金来源运营:“第一部分就是我们本身集团在商业上面的一个利润资金;第二部分是来自于我们未来会有很多的美术馆旗下的辅助项目,比如说我们美术馆的一些基金项目、延伸项目,这些项目在未来的话也会陆续地作为美术馆的一些补充能量对美术馆作一些支持。”
郑好表示,第三部分的资金支持会来自于美术馆本身的吸引力,计划与万和铂尔曼大酒店比邻而居的昊美术馆更像是郑好所倡导的“艺术商务体”的尝试:“它本身的话我们跟酒店、商业对接比较紧密,这样的话我们会跟很多不同的比如说时尚周,或者奖项,或者其他的一些银行赞助项目,会取得一些互动,也是一部分的一些支持来源。”
祝君波认为,从前就是藏而不露,不给人家看,今天拿出来给人家看,这个看的过程会促使藏家研究,“这就是中国文人收藏新时代的一个方向。”
评论 (0人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