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10-06-01 15:18
日月穿梭、星辰交替,不经意间离那次边境战火整整30周年了!一人一生能有几个30周年?然而,那次战争的亲身经历却从未感觉遥远,所有的惊心动魄和艰苦磨砺都历历在目,因为,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构建作为男人的勇士标志,是每一个真正的军人的最高追求。这种感觉会一直伴随着我。
在自卫还击作战纪念日(2月17日)即将来临之际,战友们相约前往边境举行纪念活动并祭奠烈士英灵。这件事叩击着我的心灵之门,往事如潮水从心灵深处倾泻出来,穿越时空与后事绞织互联,形成一副瑰丽雄伟的巨大画图,展现在无穷无尽的宇宙苍穹之中。
在庄严肃穆绿树覆盖的凭祥烈士陵园里,长眠着我的战友付自杰。为了祖国的尊严,在那次战争中他永远留在了南国。过几天,我——他的老连长,将带着所有战友的思念,去看望他,祭奠他,在他的墓前献上一束最美丽的鲜花,向他致以最崇高的军礼。我要告诉他:他是我们指挥连集体三等功光荣榜上排列在第一位的勇士,我们全连为他而感到光荣!我相信,如果指导员还活着,他也会来的。
战后,我们部队匆匆离去,来不及唏嘘,来不及和埋在插着木牌的临时墓地的付自杰烈士打个招呼。从此一别30年!在这30年里,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我们的团队在精简整编中与其他部队合编升格成了炮兵旅,烈士英名的载体虽然不存在了,但我们还活在世上的曾参加那次战斗的每一个人将永远铭记着烈士的英名!
不知道付自杰的父母是否来过他的墓前?据我所知,很多烈士的亲属因为经济和其他原因未能亲临亲人的坟茔前悼念。为了尽到我的责任,我已经找到付自杰家乡的战友,托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付自杰的家人,告诉他们付自杰的老连长将去看望他们长眠在边陲的亲人,替他们祭扫亲人的陵墓,替他们给亲人上一柱香。并且,我将把这些活动的照片和视频在老兵网上发表,请他们在网上一睹祭奠的场景,以这样的形式怀念永远不能回乡的远方的亲人。这是给他们的籍慰,也是给我自己的籍慰!
一幕幕战争的活剧闪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那天,我军已宣布撤军,友谊关前无数群众手持鲜花欢迎归国的英雄。突然,敌人的炮弹飞来,在友谊关前爆炸,在金鸡山北炮台爆炸。在反击敌人的战斗中,付自杰坚守岗位,在弹雨中准确传诵炮兵射击口令,不幸被敌人的炮弹击中,倒在血泊中。他的胸膛被炸开,腰带被炸成四截。当我们把他抬到沟里时,指导员拿来急救包,但无法包扎那破碎的胸膛和肚腹。我知道已无法挽回亲爱的战友的生命,额头上弹洞的血流过他紧闭的双眼,凸显他那视死如归的刚毅。指导员大吼一声:有线班跟我来!便一头冲入炮火硝烟中抢修被炸断的电话线。
侦察排的战士们得知付自杰牺牲的消息,不等我的命令便奋不顾身跑到毫无遮掩的山顶最高处,任凭炮弹在头顶呼啸。他们用声光法测出敌人炮阵地的坐标,为我们的火炮指示目标。
无线班副班长韦在军头部负伤,仍然抱着电台保持联络,继续着烈士未完成的任务。这个韦在军啊,原本他不该在这里。因为他有晕车的毛病,我准备让他留守营区。为了上前线,他写了请战书和遗书,并整天戴着洒了汽油的口罩,说晕车是闻不惯汽油味,要用强化的手段适应摩托化行军。尽管他的方法近乎荒谬,但着实感动了我和指导员,成全了他上前线的愿望。战后,他荣立二等功。
那天受伤最重的当属机要股长赵本红。他的手臂和小腿都被弹片击中,幸亏他穿了一双特意为上战场而穿的新皮鞋,不然他的脚指头将荡然无存。据说,当时他心疼的大叫:我的皮鞋啊!去年到成都见到赵股长和他的夫人,听到了赵股长受伤后的故事:救护车载着伤员赵股长来到凭祥某战地医院门口,不料撞车出了事故,负伤的赵股长头部又被撞伤,真是雪上加霜。赵股长清醒后,托战友给家中带信,说死不了。阴差阳错,这口信并没有带到,而赵股长在脱离部队半年的养伤期间,不曾给夫人写信。夫人四处打听不到丈夫的信息,整日以泪洗面,还因此得了神经衰弱。直至去年见到他们,夫人仍不依不饶,声泪俱下“控诉”丈夫的“无情”。
我记得,通信股长张西林流着眼泪对我说:应该给烈士请功。我说:不要哭,战争哪能不死人?我们应当化悲痛为力量!当时我真的没有流泪。可是当我写这篇文章时,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真想不到这眼泪整整憋了30年!
也许,30年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瞬间,我们一个人的生命在这长河中又何足挂齿?然而,这短暂的战争经历使我们的生命迸发出耀眼而绚丽的火花,这火花虽不足以照亮整个历史,却可以似点点星空使宇宙充满生机。我为烈士的一缕英魂而骄傲!为我有这样的生命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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