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09-07-22 00:00
1958年7月18日深夜,北京西郊机场的跑道灯彻夜通明,一架又一架来自各地的运输机频繁降落。神色凝重严峻的军区空军司令和军、师长们匆匆步下舷梯,拉载他们的小轿车急速行驶。与以往不同,没有一辆开往北京前门打磨场空军招待所,全部径直开到公主坟空军司令部。
黎明,蓬勃的旭日将一片光彩抛向世界,刘亚楼肩膀上的三颗将星耀目生辉。司令莅临,将校们砰然起立。
刘亚楼舒展双臂,做出一个示意大家落座的动作。好怪,他一向紧绷的眉心和嘴角此刻竟溢出一丝关扰不住的笑意。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打了一辈子仗,打了一辈子恶仗与胜仗的将军在歇手多日之后又捞到了仗打,焉能不开怀一笑?
但他的笑从不使人感觉松弛,永远透着一股居高临下令任何一位部属都不敢懈怠不敢拂逆的威风和庄严。
他的带有浓重福建腔的普通话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弹射出去,敲打着空军作战室的墙壁,嗡嗡作响。
“同志们,要打仗了!”
开门见山。拐弯抹角不是他的习惯。
“美国人、英国人最近在中东惹祸,毛主席、党中央决定,支援阿拉伯,炮打金门。我们空军要立即进入福建。”
“总的作战指导原则,还是毛主席讲的,在战略上以少胜多,在战术上以多胜少,达到消灭敌人、保存自己。”
“将同国民党空军交手是肯定的。还必须充分准备同美国人较量。美国人也不是三头六臂嘛。在朝鲜我们掂量过他的斤两。老飞行员们应该摆摆‘龙门阵’,研究打国民党、打美国佬的战法,要让新飞行员树立敢打必胜的信念。”
最后,他大声发问:
“打赢这一仗,大家有没有信心!”
回答异口同声:
“有!”
很像大战前夕,一位英姿勃发的连长于队前训话,进行极富鼓动性号召的动员。
刘亚楼并非天生就有做空军上将的才学。1929年,这位铁匠的儿子在闽西参加武平暴动时,第一次打仗,身边战友脑袋开了花,白色的脑浆和殷红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身上,也曾吓得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动了开小差的念头。他后来回忆,是从小在饥寒交迫中长大、一股内在的强烈的革命愿望和热情支持他硬着头皮干下去。
由于作战勇猛聪明好学,短短三年,他由连、营、团长而师长,年仅21,脚上穿着2斤重的草鞋,肩膀头上已压上千斤的重担,军事才干如翠竹拔节般与日俱长,如豪雨瓢泼般潇洒倾泄。长征路上,他的红二师始终充任全军的开路先锋。铁流二万五千里,这支“枪头”硬不硬,锐不锐,作用非同。刘亚楼不负众望,从江西打到陕北,突破五道封锁,渡乌江,下遵义,翻雪山,过草地,攻陷腊子口,会战直罗镇,一路斩关夺隘横扫披靡,23岁的年轻师长,用一连串的胜利,奠定了在这支革命军中“能征”“善打”的声威。
7月19日上午10时,刘亚楼签发了作战命令。
刘亚楼命令中最要命的一条是时间:指挥机构必须于二十三日前到达晋江;所有地面部队必须于二十四日零时前完成转场;高炮必须在二十五日黄昏前到达任务地区。歼击机各部转场时间虽尚未明确,可想亦不会迟于二十五日。短短几天之中,完成如此复杂、庞大之地面、空中临战转场,谈何容易!
有人讲怪话:真是逼命哩,拉稀尿裤枪毙砍头怕也完不成了。
刘亚楼拍了桌子,骂娘:娘个×,不是我逼命,是战争逼命!哪个没信心完成任务自动辞职。哪个没本事完成任务我找你算帐。
他并非蛮不讲理,他完全清楚任务的艰巨性、紧迫性,但,他亦清楚,半年前,空军就拟定了空军入闽作战的预案,并为此进行了扎实、周密的准备,短期内完成繁重转场任务的客观条件是具备的。同时,他更清楚自己的部队,了解部队中的主观能动性究竟有多大的蕴藏量。临战时刻,他就是要使自己的命令形成强大的高压,一级一级压下去,让所有的主客观能量全部释放出来。
关键时刻,拉弓不怕弦绷断,这就是刘亚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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