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10-04-07 15:30
同志们:
学校开学已经很久,我还没有来过。以后想和同志们多谈一谈,不知能不能做到。我们学校要办下去,大家可以安心学习。学习时间定为一年半,课程也规定了,大致分为三个学期。有的同志担心,怕中途调走,现在可以肯定地说,让你们尽可能学完,中途不调动。但世界上的事情不是绝对的,个别的人在必要的情况下也可能调走。一般地说是不调动,让大家学完。
有些同志要求讲讲形势。现在中国的形势发展很快,政治形势的中心点,即战争形势很好,对我们很有利。北平很快就可解放。去接收的干部,正准备赶往北平。南边还包围着蒋军的主力,一个星期到两个星期,黄维〔241〕等四个主力兵团可能被消灭。把在北平、天津及徐州的两股主力解决之后,蒋介石就没有主力了,中国局势就算“天下大定”了,长江以北军事上就没有那么多的事情可做了。此外就是过长江了。胡宗南〔242〕、白崇禧〔243〕不是主力,明年过长江没什么问题。是不是会有出乎意外的事情发生呢?不可能。例如,美国会不会开兵来干涉?大量开兵,开一二十万来干涉中国革命,美国是不敢的。因为开来军队,不但不可能阻止中国革命的发展,而且会使中国革命更要大大发展。它很怕和我们打一仗。如果打起来的时候,我们俘虏它一些人,或消灭它几千、一万,它怎么办?不打下去,帝国主义面子上不好看,打下去,它受不了。所以现在国际形势很好。不久,平津解放和徐州战役结束后,我们将休整一下,明年再过长江。
中国革命胜利的形势是确定了。现在革命形势发展太快,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现在不是怕太慢了,而是怕太快了。太快对我们的困难很多,不如慢一点,我们可以从从容容地准备。你们要安心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专读圣贤书”,窗外事可以问一问,但不要因此不安心。现在你们只有一百多个人。虽然工作上需要干部,但抽出一部分人,挤出一年半时间专心学习,却很有必要。工作会因此有点损失,但不大。这一年半的时间,你们学马克思主义,学理论知识,这对中国革命、对人民、对党都很必要。
为什么要办马列学院,为什么要学马列主义呢?特别是一个共产党员,不学行不行?少学行不行?不行。“没有革命的理论,就不会有革命的运动。”〔244〕这是列宁的有名的话。革命的行动是受革命的理论指导的。理论正确,指导正确,革命就能胜利,否则不能胜利。马列主义是我们党的理论基础,但我们党在提高理论修养方面是有缺点的。我们的干部几年来做了很多工作,对日本帝国主义斗争,对蒋介石斗争,对地主阶级斗争,艰苦奋斗,这很好。但缺点是理论修养不够,许多同志最重要的缺点就在这里。就整个党来说,我们是不是个有马列主义理论的党呢?是的,是有理论的,而且从来就是在马列主义理论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党。党中央、毛主席的马列主义修养,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我们多数人在这方面还有很多缺点。我们要提高党的干部的理论水平,使各方面比较负责的干部具有或多少具有马列主义的理论修养,一定要做到这一点。这就是我们办马列学院的目的。马列学院办起来,就是要使一些负责干部有时间、有机会学到一些马克思主义理论,或多或少具有马列主义理论修养,再回到工作中去,把工作做得更好。做过实际工作的同志,在实际工作中碰到很多问题解决不了。例如,一下子农业社会主义,一下子又是地主富农思想,一下子又是资本主义思想。做了一些工作,有成绩是一方面,但还有另一方面,即犯过些错误。只要真正多少做过具有群众性的、在革命中起过些作用的工作的人,都懂得自己有盲目性,犯过错误。经济工作中犯过错误,土改工作中犯过错误,组织工作中犯过错误,就是因为有盲目性,缺少知识。很多同志现在也许还不了解,到毕业时就会知道,过去犯的那些错误,是马克思、列宁早就在原则上说过了的。
有些同志希望多听报告。这不是坏事,但有点依赖别人学习的味道。你们的意思好象是说:读过马恩列斯的书的同志,讲给我听,我就可以不读了。这是懒汉的精神,想依赖别人。这种精神,是与共产党员的精神不符合的。共产党员的精神,是积极上进的精神、独立创造的精神。列宁讲过,要认识一个复杂的问题,要认识一个真理,没有相当艰苦的独立的精神和工作是不可能的〔245〕。必须有自觉的、艰苦的、独立的工作,要自己搜集材料,分析材料,否则要了解真理是不可能的。斯大林也讲过,我们不能希望马克思在几十年前就把几十年后的事情都做完,把我们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246〕。他们总要留一点事情给后人做。他们没有做完的工作还很多,你要做起来,就不太容易,就是相当艰苦的工作。自己不进行独立的艰苦的工作,要想学到一些理论知识是不可能的。所以学习主要是靠自己。听报告,听教员讲,只能得到一定的帮助,不能完全依赖听报告和教员。要学得一点东西,必须靠自己努力,方法也要弄对。只努力而方法不对,也学不到什么,自认为学到了,也是假的,靠不住的。
很多问题,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以及党中央、毛主席都研究过,很多理论问题在原则上几乎都已解决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去读这些书,了解这些知识。至于很多具体问题,是不是马克思都给我们解决了?例如接收北平这类具体问题,是不是都给我们解决了呢?如果这样要求,就是教条主义。接收北平的具体方法、具体组织、具体形式,要靠我们自己来解决。一九二七年大革命〔30〕失败后,有些同志看了“两个策略”(即列宁著《社会民主党在民主革命中的两种策略》),才后悔为什么不早点看,许多问题列宁早已解决了。如果当时看了“两个策略”,从建党、国共合作问题上好好研究,我们就不会在国民党〔5〕、蒋介石叛变革命时毫无思想准备。后悔的事多得很,土改中又发生后悔,后悔一九三三年划分阶级的文件〔247〕为什么不早看。我们现在要做到不是事后后悔,而是事前有准备、有研究。
你们做过很多工作,也犯过一些错误。现在也许不懂得,到毕业时就会知道,没有理论是不行的,不学马列主义理论是不行的。
过去办过马列学院,有毛病,有教条主义,已经批评过了。现在又办起来了,要办好,办下去,一班完了,二班、三班还要来。中国党有三百多万党员,面临的情况复杂,再加上解放上海、北平、天津、南京等地,情况更复杂,没有高深理论是解决不了这些问题的。现在中央提出一个任务,要提高党的干部的理论水平,不久即将发出指示。开办马列学院也是提高党的理论水平的方法之一,而且是很重要的方法。将来还要以马列学院为中心,在全党学习中起指导作用,依靠马列学院去使全党理论水平有所提高。你们不仅要做学习的模范,而且要帮助全党学习。比如你们的文章、你们的刊物、你们的学习心得,可以拿来帮助中央去指导全党的学习。教员、学生也都有此责任。马列学院是高级党校,将来还打算在东北办一个分校,还要办中级党校、初级党校。这是提高理论水平的重要办法。除此以外,我们还有其他方法,例如在职干部学习、写文章、办报纸等,都是提高理论水平的方法。但马列学院有特殊作用、特殊任务,而且是在党中央直接领导下办的,一定要用它来培养一些干部,使他们懂得马列主义知识,把工作做好。
有人会说:“我不读马列主义的书不行吗?以前我不读这些书,也当了县委书记、地委书记;我现在不读,也能当县委书记、地委书记。”但是,现在中国革命胜利了,不读书,可不成。以前在山头上,事情还简单,下了山,进了城,问题复杂了,我们要管理全中国,事情更艰难了。我们打倒蒋介石、打倒旧政权后,要领导全国人民组织国家,如果搞得不好,别人也能推翻我们的。唐太宗〔248〕曾与魏徵〔249〕争论过一个问题:创业难呢,还是守成难呢?历史上从来有这个问题。得了天下,要能守住,不容易。很多人担心,我们未得天下时艰苦奋斗,得天下后可能同国民党一样腐化。他们这种担心有点理由。在中国这个落后的农业国家,一个村长,一个县委书记,可以称王称霸。胜利后,一定会有些人腐化、官僚化。如果我们党注意到这一方面,加强思想教育,提高纪律性,就会好一些。所以现在采取许多办法,如在党内反对地主富农思想,反对资本主义意识,进行批评、斗争以至处分、撤职等等,都是为了挽救堕落的干部。否则,堕落的人会很多,会使革命失败。因此,不是说胜利了,马克思的书就不要读了,恰恰相反,特别是革命胜利了,更要多读理论书籍,熟悉理论,否则由于环境的复杂,危险更大。
有的同志担心,过去马列学院有教条主义,将来恐怕又搞教条。这种警戒是有好处的。有没有犯教条主义的危险呢?任何时候都有的,今天有,以后还会有。教条主义是主观主义。主观与客观的矛盾总是存在的,要是人们不犯主观主义,就没有唯心论了。一万年后也还会有主观主义。我们自觉地警戒,就能够少犯或不犯。但是,如果怕犯教条主义,就不学习了,不进马列学院了,这也有危险性,这叫做经验主义。现在党内思想上主要的偏向、危险性到底偏在哪一方面呢?偏在经验主义方面的多,经验主义是主要偏向、主要危险。不学习就要犯经验主义,而且已经犯了,就是那些怕犯教条主义的人,他就有经验主义的偏向,因为他怕犯教条主义,便不学习了。自己已经处在经验主义偏向的危险中,还不觉得,这就不好了。事情有些为难:不学是经验主义,学了又是教条主义,该怎么办呢?就是要既不是教条主义,又不是经验主义,布尔什维克〔16〕的可贵就在这里。土改不能左,不能右,是不容易的。既要走群众路线,又要不犯尾巴主义,是不容易的。没有相当艰苦的独立工作,要找到真理,找到正确路线,成为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是不可能的。所以,要学习,要努力。各种问题都是一样。现在经济上右的、左的问题又来了。搞资本主义那是右,马上搞社会主义那是左。既不能搞资本主义,又不能搞社会主义,事情就有点为难,要克服这个困难。不怕这些为难,才是布尔什维克。学习马列主义,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做了很多事,不读书,怕犯事务主义;读了书,又怕犯教条主义。任何事情都有两条战线的斗争。共产党员对任何事情都要进行两条战线的斗争,不犯经验主义,又不犯教条主义。两条战线斗争,这是共产党员在党内生活中经常进行的、不能离开的。
有的同志说:“要联系实际,就要到村子里去工作。”联系实际有很多方法。到村子里去,是一个方法,但还有更多的方法。马列学院也能联系实际,是要在更广大的范围内去联系实际。
读马恩列斯的书,就是学习外国革命的经验、世界各国的革命经验。马恩列斯的书籍中,论中国的不到百分之一,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讲的外国事,写的外国材料,分析的外国历史。有的人认为,何必学这些外国东西,中国的书还读不完,毛主席的书还读不完呢,或者至少先读中国的书,再读外国的书吧!这个说法是不对的。我们要认识中国革命经验与世界革命经验的关系问题,必须都学,废弃一面是不对的。废弃中国革命经验,就是“言必称希腊”,就是教条主义。也有些人认为凡外国的东西都是好的,中国的东西都是不好的。五四运动以来,不但党内,就是党外,也是如此。整风〔187〕以后,党内在这方面纠正了。现在发生的问题,是只学中国的,不学外国的。学不学外国革命经验的问题,就是学不学马恩列斯理论的问题。
中国是个大国,将近五万万人口,占全世界人口的四分之一,几乎等于整个欧洲的面积和人口。有人说:“欧洲是出马恩列斯的地方,但欧洲还有一部分地方革命没有胜利,中国没有出马恩列斯,革命却胜利了。”是的,中国革命的胜利,也是世界革命的胜利,对其他地方影响甚大,是一件大事。但是,只有中国革命的经验,而不吸取世界革命的经验,就不但不能担负世界革命的任务,而且不能指导中国革命取得胜利。请你们看看斯大林论布尔什维克化十二条中的第三条〔250〕,他告诉我们要根据具体情况的具体分析,来指导各国自己的革命,但是这一条中的最后一句话说,必须参照世界各国的革命经验。这一句很容易被忘掉。没有这一句行不行呢?可不可以删掉呢?不能删掉。任何一个重要革命问题的解决,光有根据具体情况的具体分析还不行,还必须参照各国的革命经验、历史经验。例如人民代表会议制度,就是研究了资产阶级议会制度〔251〕和苏维埃〔6〕制度的经验而提出的。中国革命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而且是世界革命很大的一部分,不是孤立的。所以我们学习,不仅要联系中国的实际,而且要联系外国的实际;不但要研究现在的实际,而且要联系历史的实际。
有人提出为什么要学西方史?不学行不行?不学不行。因为学西方历史是为了读懂马列主义。毛主席说,马列主义是普遍真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学习理论,就是为了使这一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所以我们既要有实际经验,更要有理论知识,二者缺一不可。既要有中国经验,又要有外国经验,二者缺一不可。否则,就是跛足的马克思主义者。教条主义者是跛足式的马克思主义者,而经验主义者则是爬行的马克思主义者,看得不远,迷失方向。所以我们必须学习普遍真理,把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与中国实际结合起来。有中国经验,又有外国经验,才有实现正确指导的可能。
有同志又问:“没有外国经验,土改、军事我们也搞了些,而且有成绩,为什么不行?”是的,以前你没有这种知识,但中央的指示、毛主席的指示中却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你们还有个缺点,就是如果中央写错了,你们也看不出来,照着错的做。人家写错了,你看不出,你只能照样做,那是不够做领导工作资格的。你们凭个人的一点经验去做革命工作,去领导群众进行革命,也是不够的,那就好比是只能在地上爬行一样。当然,你们曾做了好多事,也有的做得好,但还是不大称职的干部。你们在正确领导下就能做对,没有正确的领导就做不对,不能独立决定方向。季米特洛夫〔188〕讲干部的四个条件〔189〕中,就有一条,要能独立地决定方向。你们不能如此,就不是称职的干部。如果要算个好干部,够资格做领导工作的话,那就要能独立决定方向。要有中国知识,又有外国知识;要有理论知识,又有实际经验。过去工作做得不坏,假如学了理论,就能把工作做得更好一点,使工作更前进一步。否则,就有一种危险,就是要后退一步,因为中国革命胜利了,情况更加复杂,不能前进,就要后退。
外国经验怎样运用呢?毛主席讲不能“言必称希腊”,斯大林说是参照,所以不能拿外国经验硬套。不是套,而是参照。例如关于合作社问题,要根据中国情况,参照外国经验,作具体分析。要这样去运用。
学习国际经验,现在特别需要。马克思主义的内容无比丰富,解决了世界上许多大的原则性问题,如民族问题、工人运动问题、秘密工作问题等等。所以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书要认真学,学得好就站起来了,不爬行了;过去未想通的,现在可以想通了,眼界宽阔了,天地大了。
有的人说:“地理、历史以前学过,又来学,不必要。”我们考虑过,还是学一下好。过去学过,现在再学,也没有什么坏处。过去在北平学习历史、地理,和我们这里有不同的内容、不同的分析。有的同志未学过史、地,学一下更好。不学地理、历史,你就“理论不起来”。你说你的历史知识够了,就考试一下,结果证明,还是要学。历史里边也有普遍真理。我们要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分析历史现象。
有的同志认为规定的书太多了,读不完。我以为最好还是把它读完,紧张一点。
我看了你们的卷子,许多同志文化水平不够。要学习理论,文化不够是一个缺陷。因此,为了学马列主义,学习文化是必要的。以你们现在的文化水平看来,要真正学好理论,有许多同志是不够的。有些同志大学毕业,但写的文章就是不通。写文章,字也要写正当。你们写的很多字,我就不认得。写字也要搞点“纪律性”,否则是无政府状态,主观主义,乱七八糟。这叫做不尊重民族语言的传统。毛主席曾挖苦过写“工人”二字弯两弯、加三撇的人,说他是古代文人学士的学生,不管别人懂不懂,叫做主观主义。这些现象要批评一下。最近各地写来的报告,审查之后,大错没有,小错一篇中可以找出一百个。语言不通,名词的解释不同,一件事就各有各的解释,我们和你们不同,你们和农民不同。怎样才能使语言共同起来呢?就是要学习写文章,否则你们出去工作难以动笔。多写文章也能帮助读书。不但要学习写理论的文章,而且要注意写现实性的文章。写文章也是你们学习好坏的标准之一。学校要用正规办法,要考试,将来毕业要准备这一着。初级、中级的党校,也要一步一步地正规点,办下去,将来党内的马列主义理论修养才能达到一定的水准。
为了适应时局发展的迫切需要,迎接全国解放,培养具有理论知识的党的领导干部和宣传干部,中共中央于一九四八年七月决定在华北创办高级党校,仍沿用延安的马列学院的名称,刘少奇兼任院长。马列学院第一班于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八日在河北省平山县李家沟口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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